第四章 被大众低估的选手
在寂静的阅读室中写了会儿作业。邱樱依旧心神不宁。她放下笔。双手捧着脑袋怅然若失。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晚上和季向空的对话。
“谢……谢谢……”邱樱松了口气。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最右边的那个邱樱终于认得了。他穿着白衬衫。卡其色长裤。其他四人站在一起自带慑人的气势。倒是将他衬得犹如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我就说嘛。那次双排显然是季向空在坑邱樱啊。好几次见死不救！”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主动出击。如果没有机会。就去创造机会！继续努力打进解说圈。一定能和季向空重新创造交集！
裴熙这才接着说了下去：“大招握在手上。对敌人更有威慑力。”
他身材颀长。背脊直挺。正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将夹着的食物放到自己的盘子里。酱汁不慎溅到身上。他随即浑身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男生还在数落季向空的种种不是。站在最前排的女孩子打断了他的话：“那些俱乐部的领导又不傻。这么差的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还要呢？”
邱樱在餐台边拿了两个甜甜圈。躲在角落里三口一个下肚。迫使自己冷静一下。
邱樱这才想起。季向空被称为“战场欺诈师”。不仅因为他装备选择不循常理。打法多变诡异。还有他擅长演戏这一点……
“那是因为……”男生突然不说话了。垂下眼帘默默地注视着邱樱拉住自己衣角的手。
见邱樱点头如捣蒜。裴熙抿了下嘴角。似乎心情不错。居然接着为她解说起下一场比赛。
十几道柱形光线在大厅里忽闪忽现。灯光最终聚焦在红毯处一队人的身影上。掌声轰鸣。
舒雯闻言笑道：“外界都说你命好。身边总围绕着最厉害的新秀。其实恰恰相反吧。”她转了转高脚杯。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大屏幕上。身姿灵敏的剑圣飞速穿越战场。刀光剑影中斩出三个巨大的字母——
“辅助。保护大哥。布置侦查守卫。提供一切团队所需的物品。”
“队长是在暗示季向空靠嘴打比赛呢。”
他的名声并不算好。邱樱若想从新人解说做起。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吧。
脑海里浮现出初次见面时邱樱那故作风情万种却难掩紧张局促的模样。季向空微微勾起嘴角：“偶然遇见了。就搭讪了呗。”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邱樱嘴角抽了一下。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发现。虽然季向空黑粉很多。但他的队友们在采访中对他的评价都非常正面。
“Newland！”
戴帽子的男生淡淡道：“他是在勾引。让对方觉得可以将他击杀。然后将他们引入队友的包围圈。”
“哎呀。季向空这种人。明显是暧昧完了就甩嘛。”
“高手”冷笑一声：“哼。职业选手。这点意识都没有。”
她一定要努力成为观众数最高的Conquer解说。她一定要尽快告诉所有人。季向空并非什么电竞交际花。能够屡入豪门。在大赛中取得优秀成绩。是源于他自身的强大。
“Legend也被称为男模队。大家总调侃老总看脸选人。他们打法灵活。战术变化多端。这次Cris队长有事没来。从左边开始分别是林逸轩、陆峰、霍垚。”陆依依没有意识到邱樱的异常。继续说道。“最高最帅的那个是季向空。Conquer圈大概有一半的伪电竞女粉丝都是冲着他来的。”
一连串火爆的现场实况镜头后。屏幕中出现了季向空特写。身侧四个队友个个眉头紧蹙。有的甚至低声咆哮。只有他的脸上毫无波澜。他神情自若地敲击键盘。不时对着麦克风说着什么。下一个画面。是对手被他们击溃后愤怒地摔了键盘。
林逸轩抛了个媚眼。用肩膀撞撞他：“没关系。你还有我。”
摆脱了八卦的队友后。季向空走到吧台边。弯起眼睛。向身着干练职场装的女人打了个招呼：“雯姐。”
那篇采访的新闻贴下。好多人回复——
周六下午。邱樱正在放映厅与一群玩家共同观看西雅图全球总决赛的赛事回放。身旁的男生见她是个明眸皓齿的漂亮姑娘。便自告奋勇地替她解释战局。
（泉水：英雄被击杀后。会在基地的泉水处读秒等待复活。）
邱樱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耷拉下脑袋。闷闷地说：“没有了。”
假正经。
——“还是不要了吧。”
邱樱点头如捣蒜。在心中补充道。而且不仅猥琐狗腿。眼光也不好。
晚上是自助餐。在酒店的宴会厅举行。摆满美酒佳肴的餐台于中央围成一个大圈。最左侧有一条红毯。通往正前方的舞台。
邱樱好奇地往红毯处看去。五个人一字排开。离她最近的那位穿着一身耀眼的红。刺猬头。走路时桀骜地扬着下巴。
她正在愁如何继续搭话。裴熙却先一步开口。
得知她只是被请来参观的。同是新人的陆依依便自告奋勇当她的向导。恨不能将自己所知道的倾囊相授。
大概因为之前被打了两次脸。他这回的音量倒是降低了不少。
“防守之王Dragon。场均失误率最低的战队。打法冷静严谨。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会留给对方。”陆依依不忘将他们详细介绍了一番。
那一天。可以再见到他吧？
舒雯将下巴往邱樱的方向扬了扬：“你问我多要了一封邀请函。请的就是她？”
最终她心灰意冷地倒在床上。想什么呢。人家早就说过别再联系了。
隔着半个椅子的距离。邱樱好奇地问：“你怎么这么了解？”
为了进一步了解电竞。邱樱咬牙取出一部分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每周都挤出时间去“梦旅人”看比赛转播。听现场的玩家讨论赛况。
对面的霍垚和陆峰恨不能敲锣打鼓。
为了显摆自己很懂。他出口便是一连串高深莫测的术语。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深度学习。邱樱早已练就了将它们直译为人话的本事。
轻风吹起窗帘。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玻璃。邱樱的内心喧嚣不安。有一股暖意慢慢地爬过心头。越烧越热。在胸腔化开。她想笑。鼻尖却不由得泛酸。她只能不断用力地吸气。
分别前季向空还特意向她道歉。正色道自己不该没有查证就听信谣言。认为她以色侍人。投机取巧。对她的戏弄重了些。
“就是搞个大新闻。直播时被弹幕疯狂八卦、泼脏水的情景你没忘吧？”
陆依依在旁介绍：“进攻性最强的战队VPG。打法凶悍。侵略如火。”
“在Conquer比赛中。金钱和经验的来源被称为‘资源’。主要分为四种：击杀敌方英雄。击杀小兵。击杀野怪。以及摧毁敌方防御塔。由于整个地图的资源是有限的。所以队伍必须做到合理的资源分配。”
就这样走过了六七队后。全场的掌声更为热烈。音乐进入了高潮。
男生似乎被问住了。不自然地挑挑眉：“谁知道呢。这个垃圾男女通吃。也许就是潜规则……哎哟喂！”
比赛开始了数分钟。“高手”便进入了喷人模式。几句话听下来后邱樱便发现。他是季向空的黑粉。
他这是在把自己往圈子里引吗？原来那天建议她成为女解说并不只是随口一提。
她早已见识过生命中最肃杀的冬季。被推到风口浪尖也能冒着枪林弹雨毅然前进。从来都没有人像他这般无声地挡在自己面前。替她承担那本应是她作茧自缚的伤害。
邱樱掏出笔记本用狂草记下她说的话。生怕错过一字一句。
战况焦灼。屏幕上镜头切换到下路。敌方四人抱团推进。而血量只有一半的季向空还在危险地区大摇大摆地到处晃。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准备。
周围不断有人向她行来注目礼。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就像个女花痴。她惊慌失措地松开手。手机掉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弯下腰去捡。头“砰——”地磕到桌板上。
“嘿。”
穿过底楼大厅时。她的脚步一怔。硕大的电视正播放着CCTV的《新闻直播间》。
假设在拆人老家的路上。吃得越多人就越壮。越壮就越强。越强就能把更多的敌人打趴下。但是一支队伍能得到的食物是有限的。所以要事先想好。有的人多吃点。有的人少吃点。
不过他就严肃了三秒。随后桃花眼一弯。放低声音暧昧地挑挑眉：“我会给你补偿的。”
糖分果然能令人心情愉悦。重拾信心后邱樱又寻到了机会。趁着季向空背倚墙壁独处时走到他身边。
季向空瞥了邱樱一眼：“没关系。你继续说吧。”
大概内容和网上的传闻差不多。他高中毕业后去韩国留学。加入了那里的职业电竞战队。后来被二三线队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始终不出成绩。队友嘲笑他是个手残。不适合走电竞这条路。毕业后他回国发展。水平被玩家公认为职业圈最差。手速慢。操作不酷炫。时不时地就被对方击杀成为提款机……
没关系的。她想。他刚才应该是没看见或者在想心事。他不会不理人的。
邱樱转向戴帽子的男生。只见他嘴唇紧抿。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那块地方Legend没有视野。他过去是为了探路。不然所有人都会死在里面。”
见他不依不饶。季向空随口回道：“我被甩了。”
再往旁边看见。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皮肤黝黑的魁梧大汉。
——记住教训。别再来什么色|诱啊。
无论有多少人为季向空正名。黑粉们永远有办法将他们的话解释为：“季向空是电竞交际花。他人缘好。”
邱樱忍不住暗叹。季向空吸粉的能力真可怕。难怪他的粉丝会被称为电竞圈的邪教……
这种人进食的环境比较恶劣。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对方给宰了。团战随叫随到。冲锋陷阵。身板厚能扛揍。为同伴收割创造机会。
“你个交际花也能有今天？！”
“哦？”舒雯狐疑地挑眉。
顷刻间。邱樱的形象从死皮赖脸抱职业选手大腿的心机女。转变为直播时被花|花|公|子坑得掉尽颜面。宝宝委屈但宝宝就是不说的大度姑娘。
简单概括。Conquer的游戏规则就是两个小队。五人一组。互相攻击。先把对方老巢拆个精光的一方为胜。
男生高深莫测地摇摇头：“运气好而已。他的本事就是抱大腿。队友一个比一个牛。”见女生们目光疑惑。他颇为浮夸地叹了口气。接着解释。“比如说他们的队长Cris。那可是中国Conquer第一人。他的队友曾经说过‘只要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行动。我就知道能赢’。”
天哪。我在说什么啊！
入场仪式结束。终于又恢复到自由活动。见季向空和两个陌生人迎面走来。邱樱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行装。佯装镇定地冲他挥挥手。露出甜美的笑容。
邱樱用浅显易懂的方式理解了一下。这就好比：你带着兄弟去偷袭落单的隔壁老王。刚动手便发现老王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气势汹汹地从天而降。局势马上就从二打一变成五打二。偷袭不成反被人抓着头发一顿揍。
“不用。”
下午是各大战队为赞助商拍摄宣传照的时间。邱樱跟着陆依依在摄影棚里转悠。围观化妆师在那些年轻的大男孩脸上涂涂抹抹。忍不住想象季向空乖乖坐在椅子上任人摆弄的模样。可惜一路都没碰到Legend的人。
潮水退尽。满屏漆黑。娇小的黑暗之女安妮召唤出巨熊。燃炎狂舞。灰烬中浮现出——
“电竞圈台前幕后有许多不同的工作分工。除了俱乐部高层、领队、数据分析师、教练和选手。还有各大TV的赛事运营、策划、解说、主持、新闻门户网站的记者和编辑。等等。当然还有直播平台。大型的比赛一般都在直播平台上发布。”
“她也挺可怜的。之前还被连累得人气狂跌。”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裴熙垂下眼帘：“抱歉。”
“她上次不还特意找上门了吗？”林逸轩双手手指屈成环搭在眼睛上。“你们俩在花园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时候。哥几个拿着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啊！”
刹那间。好几个词语如弹幕般在自己脑内刷屏。
“高手”也扫了他一眼。当作什么都没听到。没过多久又暴跳如雷：“这季向空莫名其妙进敌方野区干什么？送人头吗？！”
邱樱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
他说罢吊儿郎当地斜倚在吧台上。目光大大方方地随着往来的莺莺燕燕来回移动：“美女嘛。我总要多看两眼的。”
同一时刻。另一边。Legend四个人正围成一桌。
遇到了不明白的地方。邱樱轻轻扯了下男生的衣角。礼貌地开口：“请问。刚才季向空为什么想放大招。又取消掉了呢？”
完美。
“Dragon！”
季向空很配合地哀叹了一声。
“这人长得是不错。但打得很烂。”一个男生很跩地扬扬下巴。“估计还没我厉害。”
邱樱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脑海中浮现出乔馨扑入他怀里的画面。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周二到周四学校里都排满了课。午休期间。邱樱手捧与自己脑袋齐高的参考书。艰难地沿着图书馆中央螺旋式楼梯往下走。准备去阅读室补作业。网络上无数帖子嘲讽她是个出卖色相为博人气不择手段的野鸡主播。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她读的是正经的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
邱樱双手捧着亚麻色的薄纸。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刚准备将便条妥帖地收起来。突然发生背后有一行加粗的鲜红大字。
同职业解说们聊了一阵后。心情低落的邱樱肚子又饿了。去餐厅拿食物时。她发现旁边的人有些古怪。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陆依依的出现宛如救命稻草。
优秀的解说还需要对各个战队、各个选手的背景资料了如指掌。扫完门户网站的新闻后。邱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喷子八卦漫天飞的贴吧和论坛疯狂刷帖。
裴熙试图直接抹掉唇印。邱樱条件反射般制止了他的行为：“别别。你会越弄越糟的。”
乔馨的男朋友。狗腿猥琐眼光不好。无礼洁癖假正经……
“电子竞技拼的是操作和手速。别基本功不过关就拿智谋过人来糊弄我们！”
邱樱正同陆依依说话。宴会厅的灯光蓦地暗了下来。舞台大屏幕上缓缓浮现出Conquer的图标。激扬澎湃的音乐在光影变幻间响起。下一个画面。是游戏里的寒冰射手面朝观众拉开弓弦。“嗖——”的一声射出冰箭。
VPG战队穿过舞台。在用餐席就座。紧接着。大屏幕画面切换。鱼人娜美召唤巨大的怒涛。海水咆哮着击飞沿途的敌人。在礁石中拍打出——
“游戏分为上、中、下三路。每个英雄从一级开始。通过不同的方式获得经验和金钱。从而学习新的技能。购买更加强力的装备。”
话题继续发展下去便是新瓶装旧酒。转向对季向空人品延伸至职业水准的抨击。
不远处。邱樱正同几个新认识的人交换联系方式。偏过头看到季向空时。握在掌心的手机一沉。
邱樱回过头。看见了一个穿白色套头衫的高个男生。他戴着一顶鸭舌帽。将帽檐压得低低的。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哦对。你们认识……”陆依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挠了挠头。似乎是在思考措辞。“呃……现在还联系吗？”
心里就像是被钻了个孔。空落落的。什么东西都填不上。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好……好久不见。”
这种人前期很脆弱。需要保护。但是吃得越多个子长得就越快。养肥了后是个大汉。见人就是两拳。
从今天见到季向空起。她就有种无比陌生的感觉。仿佛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墙。好像他之前不正经地同她调笑是假的。好像他在小巷中将她护在身后是假的。好像那晚在街心花园推心置腹的对话也是假的。好像他们从来就不曾认识过。这让她觉得胸口闷闷的。
中间的人年纪稍长。头发极短。眼神凌冽。颇有种黑帮老大的气魄。
邱樱的心“怦怦怦”狂跳了起来。
见斜前方邱樱和裴熙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林逸轩忍不住惊呼：“她这么快就把你忘了。迷上裴熙那个小白脸了？！”说罢悲痛地摇摇头。“啧啧。女人真是薄情。”
听了他的一番话。邱樱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胸膛涌起满腔热血。
等到看清那种面无表情的白板脸时。邱樱心情更糟糕了。她要夹的菜肴正好在他旁边。她刚伸出手臂便听见他的声音。
全球流。将拥有全地图支援能力的英雄组合在一起。利用机动性集中优势兵力。一瞬间便能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将向来擅长不断发动小规模团战的VPG打得措手不及。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礼貌性地回了个招呼。而季向空却毫无反应。他从她身边经过。对她视而不见。
——“我可以继续跟你保持微信联络吗？”
她还来不及高兴。便发现自己在别人的白衬衫上留下了鲜明的口红印。
他是……VPG的裴熙。
就在气氛降至冰点时。一个在旁围观了很久的女人走上前来。兴致勃勃地同季向空谈论起最近二线队里的耀眼新人。过了好久才略带抱歉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
“中单。有一定的打架和后期能力。在大哥未出山前为团队的主要输出。”
他旁边的男生一头金发。戴着银色的耳钉。偏长的斜刘海微微遮住了眼睛。
季向空不疾不徐地说：“电竞圈还未完全成熟。国内缺乏优秀的游戏女解说。她的形象和气质都属上乘。多半是学舞蹈出身。发音吐字也很清晰。应该有经过专业的播音训练。我后来查过她的直播数据。作为业余主播。一年间始终保持每晚三小时。从不间断。态度认真努力。就是力气用错了方向。之前做的比赛视频剪辑选取的片段很精准。在游戏理解方面花些功夫的话应该能成大器。”
“poker。沈玥。”
对面的男生摇摇头。露出了“这姑娘长得不错。可惜是个智障”的遗憾表情。
“VPG！”
又或者是：“他靠潜规则。上面有人。队友们都不敢得罪他。”
见她扣住了自己的手腕。裴熙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想抽回。她却越握越紧。拉扯了几个来回后。他“啪”地打掉了她的手。
邱樱的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还很识相地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一点。
他还想继续揶揄季向空。却被对方先一步握住了手。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喂！你这个男女通吃的臭流氓！快松开！”
“高手”愣了一下。眼风扫见邱樱嘴角的笑意。顿时黑了脸。
西雅图全球总决赛的半决赛上。VPG输给Legend的那场比赛。就是因为季向空开发出的新一套“全球流”打法。
她想知道更多他现实中的样子。可他连一条朋友圈都没有。
他的话成功吸引了小姑娘们的注意：“真的假的。人家是职业选手。世界亚军耶。”
脑袋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棒。邱樱怔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晚季向空还在微博上发出声明。表示自己常看邱樱的直播。觉得她有趣才主动邀请她和自己双排。两人并无深交。一时舆论风向骤变。围观群众跟风发言。
可尽管如此。同食欲一样难以控制的是单恋期少女那满腔的春情。每当看到一些有意思的图片和段子。她还是会忍不住给他发微信。
转眼间就到了庆功活动的日子。邱樱到得早。很快便和工作人员相谈甚欢。还被一个年轻的记者认了出来。
邱樱背脊一僵。生怕她说出什么“四大绿茶婊”之类的话。
“这女主播真是可怜。明明自己是被勾搭的那方。却帮他背了那么久的黑锅！”
“带节奏？”
“高手”三次被打脸。起身气呼呼地走了。邱樱便兴冲冲地坐到戴帽子的男生旁边。希望能从他这边得到更多的讯息。
见季向空仍在低头玩手机。强烈的不安在心头无声地化开。邱樱只能继续磕磕巴巴地说：“那个。不知道你看不看微信。我……我给你发了很多条。没想到你会在微博发那样的声明……明明是我……我……呃。还有谢谢你给我邀请函……”
“季向空本身操作在职业选手中不算优秀。甚至有硬伤。但聪慧过人。Legend赢的很多局。都是在智商上碾压了对手。”
伴随着刺耳的音效。屏幕碎裂。如雨的碎片拼凑起第一支出场战队的名字——
“Conquer圈的名解说都在那呢。我带你去认识他们。”走了几步后。她凑近邱樱耳边轻声道。“你怎么又去找季向空了？你们的事好不容易结了。别再被人抓把柄带节奏了。”
Conquer一共有110个可供玩家选择的英雄。每个英雄都有专属的4个技能、天赋树以及独特的成长属性。为了摸透这些。邱樱拿出了拼命三郎的精神。将游戏资料背得清清楚楚。
大部分人总是这样。不加以任何的深思与考证。便将流言蜚语照单全收。然后得意扬扬地昭告天下。这就是“真相”。
邱樱去另一边的餐台拿了食物便往回走。步子太急。一个踉跄便撞上了路过的人。眼见满盘食物即将散落一地。她将身体扭曲成一条美丽的麻花。摆出倒“L”形。稳稳当当地拖住餐盘。
“正因为他在上路牵制了三个人。所以其他两路的队友几乎没有压力。可以尽快发育。”斜后方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Legend这局的战术就是玩命四保一。保护大哥Cris快速成长。季向空在上路不断骚扰。有他的战略目的。”
对方转过头。露出一张富有成熟韵味的脸。
邱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任由陆依依拖着自己往前走。
她编辑了长长的微信向季向空道谢。写了删。删了写。坐立不安地等了一晚。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scar。童梧。”
“是啊。戴着耳麦一脸专注的表情好迷人！回去我查查他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一个晚宴搞得这么热闹。邱樱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甚至连Legend的传奇队长Cris都说过：“季向空是Legend的大脑。中国Conquer不缺将才。而帅才难求。”
想到这里。邱樱从书包里翻出手机。和季向空的聊天页面上。她孤零零地唱着独角戏。
见邱樱茫然地环视四周。陆依依提醒道：“刚才都是一线的队伍。接下来是三大豪门！”
邱樱微微愣神。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脸。他们处在角落里。人并不多。尽管光线昏暗。她还是认出了他。
“泉水指挥官。哈哈哈！”
“Legend！”
面对林逸轩好奇的发问。季向空没有搭腔。
邱樱从他背后重重地撞了他一下。手中的书砸了他一身。她若无其事地将它们重新拾起来。冷冷地丢下句“对不起”。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原来是这样。邱樱在内心给这小哥点了个赞。
“yue。祁越。”
VPG俱乐部的女CEO舒雯。中国电子竞技联盟负责人之一。精明能干。财力雄厚。素有“电竞武则天”的称号。
从裴熙处得知。季向空打的位置属于劣单。需要强大的抗压能力和刀口舔血的胆子。原本就是个打得好也很难风光。打得差却一目了然的位置。比赛时双方互峙博弈。会有错误的行为在所难免。而对季向空心存偏见的人。自然会将他的错误无限放大。
季向空终于舍得抬头看她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语调冷冰冰的：“你与其在这跟我浪费时间。不如做些有用的事。你可别忘了来这的初衷。”
“劣单。团队的抗压位。时常会以一敌多。需要硬朗的身板和灵活的逃生能力。”
不远处捕捉到这一幕的记者们轻声议论。
“他在比赛中考虑得比其他人都多。安排出场阵容和战术。若Conquer比赛是一盘棋局。我们是棋子。那他便是棋手。他知道该如何带我们赢。”
邱樱消沉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在某个大晴天恢复了元气。
“就像足球有前锋、中锋、后卫、守门员一样。Conquer职业战队根据占资源的比例。依次分为：ADC。团队核心主力。后期英雄。俗称大哥。前期能力不强。刷钱发育为主。是重点保护对象。装备成型后便能力挽狂澜。”
邱樱扬起的手臂僵在空中。停滞了好几秒。最终沿着不自然的轨迹收了回来。一时不知该放在哪里。直到陆依依小心地扯扯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来。头皮阵阵发麻。
这个人话那么少。提及季向空的事。倒是一句又一句。
邱樱忍不住感慨。都说女人的直觉不讲道理。黑粉的恨往往也不讲道理。总而言之。我看不惯你。你解释也没用。
邱樱正看得心潮澎湃。蓦地听见身旁有几个女孩子面泛潮红。低声感慨：“刚刚镜头切到的那个人好帅啊！”
那个时候邱樱怔怔地看着屏幕。脑袋是蒙的。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拖得长长的。一副“高端玩家省下时间陪尔等平民聊天”的架势。见小姑娘们脸上写满了“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便更加得意了。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季向空的职业生涯。
其他几个纷纷应和：“对呀。你刚才说他的战队是中国第一。都打到世界级的比赛了。干吗给自己留个隐患？”
邱樱早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季向空身上了。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随着音乐节奏迈出的腿笔直修长。五官在光影的渲染下格外英俊深邃。
邱樱蒙了。脸上火辣辣地疼。仿佛刚才是被扇了一耳光。
从陆依依处得知。游戏电视台STV正打算培养新的Conquer比赛女解说。邱樱决定尝试。她这个人。一旦认真做起事来。细枝末节都会研究得彻底。立图做到完美。短短一个月。除却那些最基本的属性资料。她已将Conquer英雄的生克关系、常见的阵容搭配、技能加点、出装套路等悉数装在脑袋里。张口既来。犹如《天龙八部》里背尽武功秘籍的王语嫣。
邱樱狼狈地坐回椅子上。目光扫到手机日历上自己标注的重要日期。顿时心跳如擂鼓。
邱樱正打算不理他。但转念一想。算了。破罐子破摔吧。毕竟他是个职业选手。对比赛的理解更为准确。
这种人是个菲佣。基本不会分到什么吃的。站岗放哨。替人挡刀。牺牲自己养大各路的娃。
“你看到没有。邱樱的脸上大写的尴尬啊。”
邱樱将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用一个老土的宽头箍压住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对着Conquer的教学视频做笔记。
“梦旅人”是一家高端连锁网咖。由中国第一位夺得Conquer世界冠军的退役选手创立。里面环境舒适。设备齐全。集结了许多高端玩家。听说时不时还会有职业选手出没。
“打野。在野区发育。多线游走。奇袭制造者。”
每个人呱呱落地后。开始通过进食、锻炼、学习等方式茁壮成长。长个子。涨知识。
林逸轩愣了半晌。随后用右手拳头敲了下左手手掌：“多半是你那帮狂热的女信徒给人家寄万人血书了。哦！要不就是你太招蜂引蝶。”
“summit。裴熙。”陆依依努努嘴。“你别看他眉清目秀。这位爷才是VPG里打法最凶狠无情的那个。逮到敌人就摁在地上摩擦。”
成为解说的第一步。自然是要对游戏有足够的理解。
“嗯。给她个机会了解下电竞圈。”
除此之外。季向空喜欢不断启用新颖的战术和出装。时常不被解说和观众理解。戏称为野路子。比赛输了后看数据。数据最差的他难免被观众想当然地以为是短板。
直到活动结束。她始终没能再和他搭上一句话。
邱樱就这样被晾在一边。看着季向空又摆出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看着浓妆艳抹的女人被他说的话逗笑。然后眼风扫过。露出“你怎么还没走”的讶异表情。
季向空耸耸肩：“就是你说的那样咯。”
邱樱点开季向空的头像。手指以极缓慢的速度在他放大的照片上拂过。拂过他细碎的额发。拂过他直挺的鼻梁。拂过他不笑也含情的眼睛。最终恋恋不舍地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裴熙沉吟道：“在团队比赛中。我从来没有赢过他。”
相比方才的VPG、Dragon。Legend更像是阳光帅气的偶像组合。全员穿着休闲装。林逸轩的T恤上甚至印着只受到惊吓咧嘴惊叫的大猫。简直卖萌可耻。
邱樱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正对上裴熙那张已经变成石灰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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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难关头。一身演技临阵脱逃。
季向空留了张便条：好好准备。也许能寻到一些机会。
这种人需要四处觅食。骚扰敌方。保护三条路上的队友进食安全。
话音刚落。Legend几人突然从阴影地带出现。顷刻间将对方团灭。
裴熙将目光投向大屏幕。看着Legend气势如虹地踏上敌方高地。缓慢而认真地说：“他是个被大众低估的选手。我一直希望能和他同队。”
五个统一着装的人出现在红毯上。他们清一色戴着黑框眼镜。留板寸头。比起电竞战队。更像是个成果累累的科研小组。
“哇。游星的大名人。你真的要转型啦？”
没想到小姑娘跑到她身边。兴奋地晃了晃她的手臂。一双大眼睛里闪着星星：“我是你的粉丝。陆依依。关注你好久啦。特别喜欢你的声音！”
见Legend在一场团战中败下阵来。“高手”激动地拍着大腿。痛心不已：“我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用季向空这样的劣单。开局没多久就死了好几次！”
这种人比较早熟。刚开始就挺能打的。在大哥没出山前挑大梁。但后劲没大哥那么足。
“大局观强。对战局的判断相当准确。”
“不好意思啊。”她抽了抽嘴角。讨好地放软语调。“用调酒用的苏打水就能去掉了。我帮你……”
两天后邱樱在邮箱里收到了所谓的补偿。一封全球总决赛庆功活动的邀请函。届时Conquer电竞圈台前幕后的人员会悉数到场。还有不少一线明星。
“不好意思。”裴熙淡淡地说。“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队长。lion。卢盛。”
“伊泽瑞尔。初始生命值430。每升一级增加80。魔法值280。每升一级增加45。攻击力47.6。每升一级增加3。移动速度325。攻击范围550。定位为远程输出。法师。”
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个个排着队令她难堪？
——我英语不好。没有车。也不太认识路……你能带我去吗？
“季向空性格太好。解说不怕得罪他。团战时只提他的失误。引来那些看不懂比赛的人跟风黑。”他顿了一下。“就像刚才。Legend下路二打三。解说只提了Cris残血击杀三人。没提到是季向空那个关键的沉默给了他输出空间。”
“刚才你怎么不和邱美女打招呼啊？”